a.k.a. JASS: 你最完美

有時候當我良心被狗撿回來的時候, 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對男朋友太過於嚴苛, 不然為何總冒出"喂! 你這樣做事不對!"或"厚! 你那樣說話不好!"的話來。不過, 這當然是我從前太天真太傻的想法, 事實上, 我一向都是基於互助互惠以及共同成長的理念, 持續性以及階段性的, 對另一半做出建設性的溝通。至於我看待男人的標準是保證不會過於嚴苛, 因為唯一可能被我當作標準的男士是我年近八旬的爸爸。

我爸爸晚婚, 比媽媽的年紀大很多。小時候爸爸帶我坐計程車, 只要司機說"你孫女很可愛"之類的話, 我就會用力的嘟起嘴巴, 狠狠的瞪著瞎眼的司機, 因為在我眼裡, 爸爸是最年輕最充滿活力的人。在我學走路、上課上學、移民出國、到出社會的這幾年, 爸爸朋友們都經歷了他們的孩子結婚生子, 自己也老早就退休在家享受含飴弄孫的日子, 只有我的爸爸, 到今日還在努力的照顧自己, 為的是不要給我和姊姊和媽媽負擔。

念幼稚園的時候, 我們一家人和大舅舅一家人是住在外婆家, 那個時候雖然大家的經濟狀態都不是很好, 可是10個人住在一個屋簷底下還是充滿了幸福的回憶。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年的聖誕節早上, 我們的房門口和表弟們的房門口, 一定各有個大大的禮物山, 不管是吃得玩得穿得, 每一個都包上亮晶晶的包裝紙。在當年不要說全家人, 全條街上都沒有一個會說英文的人, 我想酷愛看電視的爸爸, 一定是從外國影集看到白人小鬼嘻嘻哈哈採禮物的畫面, 用那時不多的薪水給我們心靈最富有的生活。

姊姊上小學以後, 爸爸媽媽在學校和公司的附近買了新家, 因為我仍就讀外婆家旁的幼稚園, 不能和他們一起搬過去。每個星期六晚上, 我就會打包好自己的過夜包, 搬了個小板凳, 掛在陽台牆邊等爸爸來接我。有時候爸爸遲到, 我會以為自己被全家人遺忘, 一個人坐在小板凳上哭到肝腸寸斷。聽外婆說, 有一回爸媽周末有事不能來接我, 外婆和我說了以後, 我卻當作聽不到一樣, 還是抱著我的小包包, 拿了小板凳, 站在陽台一直哭。後來, 外婆沒辦法打了電話給爸媽, 爸爸也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 趕來外婆家接我。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 因該根本搞不清楚愛和敬畏的不同。軍人出生的爸爸, 教養方式嚴格, 尤其是對長輩的禮貌和品德尤其重要, 見到人叔叔阿姨一定要叫, 別人隨手的幫助一定要說謝謝, 就是家人也要, 飯桌上年紀最長的人沒有動筷子, 其他人一定要等。在那時, 對爸爸開玩笑是不可能的, 雖然爸爸從來沒有罵過我, 可是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我就會嚇得大哭。不只一次我因為作業沒寫好, 被媽媽打手心(我現在常常打她屁股報復), 媽媽火氣越大我越會覺得委屈, 然後就只會傻傻呆坐書房, 作業還是寫不出來, 讓媽媽更生氣, 可是只要爸爸走過來, 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眼淚就會留下來, 總覺得爸爸是在無聲的對我說"~~有這麼兇的媽媽妳委屈了,~~ 沒關係, 盡力就好。"

後來我才知道, 大哭是因為我好愛爸爸, 怕自己做不夠好, 怕自己不是個好女兒。

移民以後, 爸爸還是每天早上切56樣水果, 晚上搶著洗碗, 用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偷偷吸塵打掃。有一陣子媽媽回台灣照顧外公, 留爸爸一個人照顧我和姊姊, 我在無意中發現爸爸的書桌上攤著10幾本的食譜, 而他新的筆記本上, 手寫著滿滿牛肉類、豬肉類、雞肉類、海鮮類、蔬菜類、豆腐類、蛋類的各種食物名稱和編號。那一陣子家裡就三個人, 可是爸爸每天手忙腳亂還是要端出不一樣的4菜1湯, 而且一定是2樣不同肉類加上蔬菜和豆腐或蛋。說真的, 我媽除了在我出生後買高級奶粉給我喝以外, 她還沒有像爸爸這樣用心又系統化的餵食我和姊姊過。

除此之外, 爸爸的個性也慢慢的轉變, 開始會和我們開玩笑, 並且直接表達對我們全家的愛。除了在各大節日訂購花束蛋糕給媽媽姊姊和我(這個是從還在台灣持續到現在), 爸爸開始三不五時的說, 沒有媽媽怎麼會有今天這個家, 也會說姊姊和我是他的心肝寶貝。在爸爸的眼裡, 媽媽姊姊和我都是完美的, 就連我們的身高, 都不是矮而是別人太高。最能解釋爸爸盲目的愛, 就是某次我們在電視上看到林志玲, 很興奮得說"她就是台灣第一名模林志玲ㄟ!", 沒想到爸爸居然哼了一聲說"她怎麼跟我們家的三個仙女比, 真的要比她根本就算醜八怪!" 怪怪... 說話從來不帶髒字的爸爸, 居然為了建設老婆女兒的信心而破戒了。

在國外的那段日子, 爸爸除了開始甜言蜜語, 開始下廚, 開始開車趴趴走(此項目先已被禁止), 爸爸也研讀易經, 拿羅盤看房子, 甚至開始迷戀摔角(wrestling), 。就這樣, 在台灣的65年和在加拿大的13年, 造就了我這個我心目中的超完美爸爸。雖然, 我不知道自己到今日, 是不是已經可以做個好女兒, 但是我知道那根本不重要了, 因為不論如何, 爸爸都還是那麼愛我, 而且我也不再大哭了。